北歐沙發衝浪：另一種生活的可能

文&攝影 /  徐樹翔

 

最近有部電影叫做《登堂入室》（Dans la maison），乃法國著名導演佛杭蘇瓦歐容（François Ozon）2013年的新作，敘述一名天才高中生潛入同學的家庭生活之中，表面將其做為寫作題材，實則引誘指導老師一步步接近他內心所暗設的陷阱裡。

能夠窺視／體驗別人的生活，向來是電影（戲劇）之所以吸引眾多觀眾的主因，我們渴望在自己的現實人生之外，經歷（或者幻想）另一種生活的可能；同樣地，旅行亦有相同的魅力，甚至更有機會讓人一償夙願。電影《登堂入室》的情節，讓我想起曾經在北歐借住過的沙發，其主人及他們生活的縫隙之間，那些我得以短暫進入的吉光片羽。

第一次沙發衝浪（Couch Surfing）在瑞典斯德哥爾摩，主人山姆喜愛下廚，因此我總是記得他那間極具北歐設計風格的廚房，一整片雪白色灑落於櫥櫃與牆面上，陽光自窗外輕巧地落進室內，線條簡約卻耐用的木質設計傢俱分外優雅，處處合諧的細節讓人感到萬分安心、舒適，實在是我內心最理想的廚房景色。其中最難忘的，是抽油煙機上一櫃整整三排各式各樣的香料牆，由此可見主人對於廚藝的熱衷之情。

家裡的佈置往往因擁有者的喜好而有其獨特的魅力。我特別喜歡借住瑞典歌特堡的沙發經驗，並非因為其裝潢佈置有多華麗絕美，而是因為主人亨利也非常熱愛音樂。在其個人音樂工作間的牆上，貼滿了瑞典音樂人的海報，在他的介紹及推薦下，我方知歌特堡是座音樂產業發展蓬勃的城市，多項知名音樂祭（如Way Out West）在此舉辦，同時亦孕育出無數優秀的瑞典樂團及歌手，例如Ace of Base、Jens Lekman、The Knife、Love Is All、José González以及Little Dragon等，乃瑞典獨立音樂重要的發展城市。

因為這項共同的興趣，我得以透過他而從音樂的角度認識歌特堡這座城市，我們幾乎走遍了城內所有大大小小的唱片行。傍晚他帶著我拜訪一座酒吧，與朋友們參與當晚的電影／音樂機智問答比賽，滿屋子的當地人急著搶答與歡呼，熱絡的氣氛使我感覺自己彷彿就住在這座城市，與其他人無異，而當晚僅是每週日常生活裡例行的朋友聚會。走出酒吧，我們散步在著名的老城區（Haga），這片古老的歷史街區以歷史悠久的木造建築聞名，安靜的街巷裡散落著數間咖啡館，處處瀰漫十九世紀的氛圍，使該區在白天時遊客絡繹不絕，但入夜後幾乎無人跡，兀自散發出一股魔幻的魅力，這應該是多數旅客未能得見的風景。

不時留意生活的細節，往往可串聯起沙發主與沙發客之間的交流。在哥本哈根借住沙發時，偶然發現桌上有丹麥名導約根萊斯（Jørgen Leth）的作品集，2004年金馬國際影展恰巧播放過約根萊斯與拉斯馮提爾合導的電影《五道電影難題》( The Five Obstructions )及其個人代表作《完美人類》（The Perfect Human），詢問之下才發現主人馬格尼斯是其頭號影迷，他熱心推薦我前往當地的展演空間「GLSTRAND」，觀看當期約根萊斯的特展，讓我在行程之外多發現了又一處哥本哈根的藝文展演空間。

「GL STRAND」是丹麥一處非營利性會員制組織及藝術展演空間，自1825年設立起便持續推廣藝術文化，長期關注並挖掘新一代的藝術家，作為提供其藝術作品的發表平台。每年丹麥皇家藝術學院（the Royal Academy of Art）的學生皆在此舉行畢業展，該地自然亦成為許多丹麥年輕藝術家第一次展出自己作品的所在。

縱然旅行過於短暫，終有結束的時候，但那些旅途中所接觸的人以及他們曾分享的生活時光，將成為枯燥的現實之外，可以躲遁其中的永恆想像，告訴自己不止活過一遍！

( 原文刊載於 CUE 電影生活雙周刊 vol.3 )